▌伊春德

　　谢晋（1923年11月21日-2008年10月18日）

　　电影《女足9号》剧照

　　相识

　　与谢晋先生的合作，是一件幸运的事。那一年，我参加拍摄的电影《国歌》获得金鸡奖提名，我因在影片中饰演的林雪丽，提名金鸡奖最佳女配角，也正是这一次的机缘，让谢晋先生了解到我。

　　在参加金鸡奖活动返京后，一切如常。一天晚饭后，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声如洪钟：“你是伊春德吗？”我回答：“是，您是哪位？”对方再次问：“你是伊春德本人吗？”我以为信号不好才会造成对方再次询问，于是走到窗边大声回答：“我是伊春德，您是……”电话中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是谢晋。”我当时有些惊讶：“您是……谢晋导演？”谢晋先生没等我问完继续说：“你喜欢什么体育项目？打不打球？”我被问得有些蒙：“我……我打过乒乓球、羽毛球……篮球是在大学上体育课时才偶尔接触……”谢晋先生说：“足球你踢过吗？”听先生这样询问，我更是蒙了。在我的认知里，足球是适合男生的运动。我没有犹豫：“没有，上大学都是男生在踢足球……”爽朗的笑声再次传来：“我准备拍摄一部关于足球的电影，你很适合里面的一个重要角色，你来演好了。”我连忙说：“我不会踢足球……”谢晋先生打断我的话说：“我看过你的表演，《国歌》演的非常好，你一定能演好这个女足队员，你先去先农坛体验生活，我的助手会帮助你联系好，过些天我会来北京，见面详细说。”利落干脆，讲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我好长时间没缓过神儿来。谢晋先生亲自打来电话，要我演女足队员……但纤细的我怎么会和足球联系在一起呢？

　　放下电话后，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谢晋先生的作品找来再重新学习一次。于是《磐石湾》、《啊，摇篮》、《红色娘子军》、《舞台姐妹》、《天云山传奇》、《牧马人》、《清凉寺的钟声》、《大李小李和老李》、《女儿谷》、《鸦片战争》、《芙蓉镇》……当然更不会错过其中的体育题材电影《女篮5号》。谢晋先生大多作品中有很强烈的责任感，这是最吸引我的特点。看过这些作品后，我打消了顾虑，没有接触过足球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克服对足球这项运动的抵触，把角色演好！

　　此后一天，先生的助手打来电话，告知联系好了先农坛体育场。第一次来到体育场看女足队员训练时，差一点闹出笑话。球场上生龙活虎的姑娘们看不出一点女孩子的柔弱，特别是一个剃着板寸的队员，非常勇猛，以至于让我误以为是男女混合的训练。直到训练结束，那个剃板寸的运动员随着女足队员进入女生宿舍，我才恍然大悟。回到宿舍的女足队员们三三两两拿着脸盆和毛巾去洗浴，我找到闲暇的队员攀谈起来，直到小板寸回到女生宿舍，看到她仔细地梳理着头发，真是逗人。那么短的头发还要梳理，居然还要打摩丝。我问她：“头发那么短还需要打摩丝吗？”她被问得有些害羞，瞬间露出女孩儿的羞怯，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认真打摩丝：“谁不想好看啊？！”回答很简单，我又问：“那为什么还要把头发剪成这样？”她一边打一边认真地说：“踢球的时候，对方会有小动作，比如拽衣服、拽头发……头发短了没累赘！”

　　在2000年元旦前夕，谢晋先生来北京。随行人员有制片人和副导演。谢晋先生的笑容和声音非常有特点，无论跟谁说话，声音都很嘹亮。副导演和制片人的声音也很响亮。见到和蔼的先生，我迫不及待地问：“足球运动员有我这么瘦的吗？我都不知道是我踢球，还是球踢我……”先生笑声爽朗：“孙雯就是你这个样子。你看看她的照片。”先生的话语坚定，不给任何人留下余地。随即拿出一张贺年卡，上面是新千年的标志，唯独多了一个足球的标志。先生问我体验生活都感受到什么，我就把我看到的情形跟先生汇报了，先生看着我不做声，只是微笑。先生旁边的副导演提示我：“你声音太小，先生听不见。”原来先生的听力并不好，或许是先生认为别人的听力也不好的缘故，所以先生的声音才会那么大吧。我清了清嗓子，放大声音重新汇报，先生转过脸看着我，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能听得见!”换成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蒙，到底是应该大声说话还是小声说话呢？正困惑中，副导演告诉我：“导演想听的话都能听见，不想听的话，你再大声也听不见。”听力居然有自动调节功能，不想听的话会自动屏蔽？先生鼓励我说：“你观察得很仔细，这些细节都要用在电影里。”我以为先生是说笑，谁知并不是，后来我留在银幕上的形象就是扎眼的板寸头。

　　香港首映式，与吴思远(左）、李行（右一）等港台影人一起。

　　相知

　　先生陆续找齐演员队伍，并给大家分派下任务，我的训练任务重点是沉底传中。沉底传中是足球运动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战术，于是我下决心要练好相关技术。不想一次训练中，我不慎坐了球车。当时因为没有训练场地，我和队员们在水泥地上练习，足球在水泥地上运转速度加快，没有长期接受训练的人很难把控，才会发生这悲惨一幕。当晚腰部就肿起大包，豆大的汗珠不断往外冒，疼痛难忍，只能趴着熬到天亮。天亮后赶到医务室，医生说他那里看不了。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跤会影响之后的工作，咬着牙坚持训练，直到伤势发展到走路摔倒，拿筷子时手指不听使唤。

　　找了骨科医生才知道，这一跤把尾椎摔骨折了，压迫了神经，才导致手脚不听使唤。医生并说：“停止目前的工作，专心治疗！”“有什么治疗方法可以帮助尽快痊愈吗？”“女孩子踢什么足球。如果不想坐轮椅，就停止目前的工作！”听得我如雷劈顶。那天从医院回到训练基地后不敢再训练，一直在做思想斗争。终于盼到先生来训练基地。开会时，先生突然问我：“你之前没有缺席过一次训练，这两天怎么不练了？”我欲言又止，先生脸色暗沉。开完会，先生让副导演叫我去说明原因，我鼓足勇气和副导演来到先生的办公地，先生不等我开口，递过来修改的剧本：“这是最新一版剧本，你回去好好读。”我拿着剧本，心里五味杂陈。先生问：“你还有事吗？”我放下剧本，坦诚的告诉先生我这几天思考的结果：“我想退出训练……”先生怔了一下，感觉是没有听清我所说的话。我提高音量：“我不能参加电影拍摄了……”先生有些怒了：“不要说两遍！我听得见！我很了解你，你在拍摄《国歌》时那么冷的天都能坚持下来，为什么要放弃这部戏？”“我受伤了。”先生又是一怔：“怎么没有人和我说？”我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先生沉默了好久：“我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你不要再训练了，先研究剧本，把文戏演好！”“可是人物就会有缺憾……或许其他演员可以胜任……”先生打断我的话：“你是我第一个选定的演员，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我不会换人，你想都不要想！”先生的话斩钉截铁。副导演连忙示意我不要再继续反驳。我拿起剧本起身离开，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一个午后，大家结束了当天的训练，先生让副导演召集大家。以为先生又是布置任务，结果他一反常态，让小蒋师傅（先生的司机）买来几个小菜，大家围坐在一起很是轻松。先生并不提我请示的事情，而是娓娓道来他的经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先生不能创作，每天喂牛。做不了更多的事，就研究着如何做菜。他说得很轻松，感觉是与大家分享一段童年往事一般。先生说：“我的厨艺可以达到国宴水平。”大家都惊讶于先生做事的专注与执着。先生话题一转，说起他的父亲与母亲，语气中没有沉重，但是大家听得却异常沉重。特别是说到他抱着母亲的遗体回到家中……先生说：“现在你们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也不会和我有一样的经历吧？”大家都沉默了。我惊讶曾经饱受磨砺的先生和先生的作品风格截然不同，先生的作品没有怨恨、没有悲伤，也没有凄凉！

　　那天聚餐后，每个人感受不一，一位内蒙古的姑娘两眼哭得跟桃子一样。另外一个姑娘说：“谢导的经历太坎坷了！”我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读懂了先生的用意，任何磨难都不会击垮一个坚强的人！那天我回到驻地，辗转一夜，最终选择坚持拍摄《女足9号》这部电影。

　　答卷

　　先生给我布置的另外一个任务是杀鱼。杀鱼对我来说是艰难的事情，此前我从没有杀过鱼。制片人为我联系了一个鱼老板，又仔细叮嘱：“你在这里练习杀鱼，晚上会过来人接你。”制片人刚离开，便来了一位买家，鱼老板倒是没有客套，将刀和钢刷递给我，巴掌长的鲫鱼活蹦乱跳像在示威，令我束手无策。鱼老板招呼着买家，一边拿起钢刷，一片片鳞光闪烁过后，迅速地在鱼腹部划了一个口子，刀又在鱼腮部一剜，鱼腮和鱼内脏就被清理干净。动作麻利，看得我眼花缭乱。买鱼人走后，我不断在脑海里翻腾鱼老板刚才一系列动作。又来了一位买鱼人，我连忙拿起钢刷，另外一只手去抓鱼，还没来得及把鱼放在案板上，鱼儿就挣扎着跳进鱼缸里。再次捞起鱼，不得不用力掐着它，这一次鱼虽然挣扎了两下，但是似乎乖顺了。我迅速将鱼放在案板上刮鳞、破肚……奇怪，这条鱼的肚子流出了绿色的液体。我回眼看鱼老板，鱼老板别过脸，不看我，我只好鼓足了勇气去鳃……待买鱼人走之后，我低声问鱼老板：“刚才的鱼为什么是绿色的肚子？”鱼老板瞥了瞥案板上的一滩绿水：“你把它的胆捏破了，还不绿哦？”我看着鱼缸里的鱼又问：“这一缸有多少条鱼？”鱼老板：“至少有六七十条吧……”没等鱼老板话音落地，我捞起一条鲫鱼，不敢使劲，也不敢掉以轻心，鱼儿被放在案板上。鱼老板坐在一旁丢出一句话：“现在没有人买鱼，你杀了就卖不掉了……你买吗？”“这些鱼我都买了！”鱼老板还没来得及回话，这一条鱼已经被刮了鱼鳞……鱼老板语气变得柔和很多：“抓鱼要用技巧，不能抓肚子……刮鱼鳞要从尾巴开始向上刮……破肚不能犹豫不决……除腮不要搅来搅去……”还没到晚上，一缸鱼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我的左手被钢刷刺得跟草莓一样，红彤彤肿胀起来。晚餐时，剧组所有人都特别开心地品尝着美味，我没有吃鱼。

　　经过一个下午的练习，我掌握了捕杀鲫鱼的技巧。拍摄那天才发现全部都错了。现场准备的至少是有六七斤重的胖头鱼！我有些困惑，连忙去请示先生，先生正在监视器旁和摄影师交流，待先生和摄影师交流过后，我低声问：“导演，有没有小一些的……鲫鱼？”我的话音刚落，先生的声音犹如脆雷：“哪有吃鲫鱼鱼头的道理！让你练习杀鱼你练了没有？”先生声音洪亮，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连忙说：“练……练了。”话说得有些心虚，顶着一头冷汗的我硬着头皮走向硕大的胖头鱼。不料先生追过来：“将鱼头切下来以后，要立在案板上的哦！”不晓得是被胖头鱼吓得还是被先生坚定的语气震慑了，我连忙点头：“哦……哦哦，立在案板上。”先生笑了：“你已经杀过鱼了，不会有问题。”随着副导演一声：“预备……开始！”一声令下，我无法再回忆那一场戏是怎样完成的，只记得当时将鱼头立在案板上时，那条大鱼的嘴巴还在动着……记得先生在拍完那一条后兴奋地从监视器前站起身说：“转场。”大家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说：“鱼嘴还在动呐。”“动作麻利得很哦”……从那以后，我三年都没有碰过鱼。

　　杀鱼这一关闯过去了，接下来要闯的是第二关。开机前我的齐肩长发被剪成小蘑菇头。拍摄没几天，通告上标注：田晓冬理发。我也没多想。到了现场，理发师是个南方人，带着一点地方口音问先生：“剪成什么样子呃？”先生：“板寸。”我有些诧异：“板寸是很短的吗？”理发师：“小男生的头发哦！导演要求，我就要按导演的要求来……你不是要哭了吧？”老实讲，当时真有哭的心。观察生活时的一个特别的人物形象，果真被导演用在了电影里，而且理发的全过程被留在银幕上。那场戏拍完，先生看着板寸的我，笑得更加灿烂：“她现在这个样子很顽皮，很像我小的时候……”

　　拍摄这部电影，是我在不断的磨砺中成长的过程。记得有一场戏是教练高波带领队员恢复体力。大家经历了长时间的待业，刚刚恢复训练是一定要加强锻炼的。先生逐一拍摄了队员们扛杠铃的细节，唯独撇下我。看到先生要转场，我急忙跑到监视器旁问：“我还没有拍。”先生说：“你不要拍这个。”我固执地说：“队里我最瘦，我能体现女足姑娘的顽强拼搏……”先生：“大家都准备转场，告诉你不要拍……”我倔强地说：“我只拍一条……”先生气恼了：“一条也不行！我说不能拍就是不能拍！”“哪怕您剪掉我也要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先生将剧本重重摔在监视器上：“不允许你拍！”第一次看到先生发这么大的火。我明白先生是担心我的伤势，但是我并没有放弃。先生气得丢下监视器，一个人离开现场。我知道大家都在等待先生气消后的态度。我低声向摄影师说：“我只拍一条，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摄影师和大家交代了一句，胶片转动了，我扛起杠铃，的确非常艰难，虽然戴着钢板护腰，腰部疼痛明显加剧，我慢慢蹲下去，憋足气想直起身，只感觉到身体在向后倾倒，心里一紧，这下完了！正在这时，突然感觉有一个力量在支撑着杠铃向上走，传来教练高波（周里京扮演）的声音：“再来一个！”此时的我忘记了疼痛，坚强地站起身，再一次屈膝……站起身……那短短的十几秒，就像穿过了银河系……待大家整理拍摄器具准备换场时，谢晋先生回到现场，我看到先生的眼圈湿润了。先生一句话不说，走到监视器旁拿起剧本，背影却很沉重。

　　再见到先生时，是一场对决赛，先生在布置完各部门的任务后，来到球场，兴奋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踢足球。”说着先生双手插着裤兜，掀起一脚，足球被踢得老远。大家都被眼前这位年近耄耋的顽童举动逗笑了。瞬间，摄影师和几位工作人员相继跑入球场，踢起了足球。我以为先生忘记了跟我发脾气的事情，但是看到先生不理睬，也就知道先生的气没有消。我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先生。拍摄时，我悄悄向摄影师申请：“我带球的速度可能会比较快……”摄影师：“没问题！”熟悉的胶片转动声音响起，我带着球，紧随足球的速度奔跑……沉底……传球……罗甜（伍宇娟扮演）接球……射门！球进了！所有的动作连贯极了，一气呵成！兴奋的我欢叫着……拍摄完这一条，又是一声干脆的声音：“换场！”我望着远处的身影，先生的步伐轻盈起来。我们紧随其后，突然先生转过身兴奋地说：“田晓冬，你这个沉底传中很标准哦！”我开心极了，瞬间感觉腰部的疼痛缓解了大半。

　　那一年，孙雯携队友一路顽强拼杀，杀进决赛，我在看比赛直播时，时而紧张、时而激动、时而难过……情绪一直没能平复。接到谢晋先生的电话，声音有一点沉重：“女足队员要回国了，你代我去机场迎接她们。记得带一束鲜花！”女足队员顽强的身影仍在我眼前，她们每一个人都像绽放的玫瑰一般绚丽！

　　我带着一大束鲜花赶到机场，再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时，却已经泣不成声。孙雯想安慰我，拍拍我的肩膀……高红、韩文霞、温莉蓉、范运杰、谢慧琳、王丽萍、高宏霞、王静霞、白洁、刘英、朱静、赵利红、邱海燕、满艳玲、刘爱玲、浦伟、金嫣、张鸥影、樊春玲，每一个队员都用不同的方式安慰着我，直到看着满载着女足队员的大巴远去。眼泪仍止不住地流，没能说出一个字，正如谢晋先生所说，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最棒的！

　　这部电影最后，先生率队赶到女足队员的训练基地，我也赶去了。那一天我用相机拍摄下女足队员们。谢晋先生的声音依然洪亮：“谢谢你们，我要把你们放在这部电影的片尾。”这是这部电影最后一个镜头。

　　电影拍摄完成后，先生率队带着几位主创去了很多城市做首映礼。印象最深的是去香港做首映时，香港业内大佬云集，李行先生特意从台湾赶来，吴思远先生同来助力。那一次先生带着我们在香港举办了一场联谊赛，队长罗甜率队，我和阿木跟随，与香港明星队联手对决香港女子足球队。那一次的行程是先生计划好的，选择3月8日，这个日子和这部电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很多观众在看过《摔跤吧，爸爸》之后很有感触，很少有人知道很多年以前，我们的电影大师谢晋先生就抢先拍摄了《女足9号》。相信这一部曾被忽视的电影作品，有朝一日会再次激起波澜。

　　谢晋与队员参加友谊比赛

　　永恒

　　电影完成后，谢晋先生曾几次来北京开会，但凡有一点空闲，都会想着打电话问候我的伤势治疗进展，或者约上我和他的朋友们小聚，这是出乎意料的。本以为拍摄完成后，先生就会忘记了，但他并没有忘。与先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从先生与朋友聊天的内容能够感受到，先生计划拍摄的剧本还有《拉贝日记》、《乡村女教师》、《石头说话》、《最后的皇妃》、《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先生送的礼物也很特别，几盒治疗骨伤的药贴和一本袖珍版《红楼梦》。看到这份礼物时，有些惊喜，书并不是崭新的，是90年出版的版本。想起先生曾问我读过哪些书，我随口提起几本阅读过的小说，先生细听后，告诉我《红楼梦》一定要看。我说曾经看过电视剧，先生更正：“一定要看文学。这部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最丰富，对你未来的事业发展有帮助。”先生鼓励我多拍好戏，先生也从来没有放弃创作。

　　那个时期正是电影市场转型的阶段，很多人关注的是夺人眼球的商业题材。我也了解当时找投资和演员的不容易，就婉转建议先生工作不要太拼命。先生听到后先是诧异，随后很大声地说：“我还能拍电影！将来我会在摄影机旁倒下……”那时先生戴了耳麦，说完话，先生气恼地鼓捣着耳麦，我和先生身边几位朋友不敢再多言。我猜想先生是关掉耳麦了。副导演曾说过，先生想听的话再小的声音也会听见，不想听的话，再大声也不会听见！谢晋先生是为电影而生的人！先生的作品从社会变迁的视角关注人物命运的变换，满含着关怀与温暖。在先生的作品中读到更多的是乐观、仁慈、宽容！先生的创作主旨和精神是永恒的！

　　我们并没有与先生告别！在先生诞辰100周年之际，谨以此文表达对先生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