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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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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看国外及港台地区的影视剧,里面人物动不动就来一句“你侵犯了我的隐私权”,不但语调铿锵有力,而且讲这话的角色也给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后来它也一度成为热词,隐私权可谓改革开放后大众最早认识到的自身权利之一。
但是,有人却希望将自己的隐私公开,比如普希金,他有本自传,至今在许多国家依然被列为禁书,因涉及太多隐私。而这些隐私,尽管诗人自己乐意合盘交出,但后人还是希望要为尊者讳。这一点也可参照一些人对托尔斯泰《忏悔录》的态度。还有诗人拜伦,拜伦有一本回忆录,是他死后英国政府从希腊取回的拜伦众多遗物中的一件,回忆录里有太多拜伦的隐私——婚外恋还不是主要的,最要命的据说是对当时被视为洪水猛兽的同性恋的记述——最终令这本回忆录付之一炬。
与上述普希金等人截然不同,21次入围却未获诺奖的作家格雷厄姆·格林显然不想交出自己隐私。为此,他甚至事先便出版了一本所谓“自传”,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本被他修补得千疮百孔的“自传”。好在他无法阻止别人阅读其他书籍了解他,于是谢利煌煌三卷本的《格雷厄姆·格林的一生》和迈克尔·谢尔顿的《格雷厄姆·格林:内心敌》成为人们了解这位作家的必读物。
我对当下的明星以及网红关注很少,但因某些新闻网站和公号总推送他们的消息,偶尔也会关注。2019年8月3号,歌手王一博手机号的贩卖信息在大量黄牛朋友圈里流传,马上就有他的粉丝在微博分享自己打给偶像电话偶像接听后浑身发抖的经历。我这才知道,明星隐私贩卖产业链已经形成,且颇具规模。因隐私被粉丝“购买”,歌手杨坤被人堵家门口三个月,演员肖战的航班被取消,歌手王俊凯的座驾被安装追踪器……总之饭圈好乱,而这些对自己偶像不择手段穷追猛打的粉丝又被称为“私生饭”,他们关注的重点只在偶像的隐私。当然也有不用“购买”得来的“隐私”,据说只要把明星的姓名和证件号,通过各大航空公司的链接查询,就能准确掌握其行踪信息,前提是你得知道明星的证件号。
朋友圈其实是最早消弭隐私之地。我认识的一个人原来很不引人注目,但自从有了微信朋友圈,他开始从早上起床“晒”自己的每天行程,连吃碗兰州拉面里有几片牛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到后来,他所发的每条微信朋友圈都能引起关注,乃至于有一天不发,就会有人关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从他身上,我理解了网红何以成为“网红”,他们吃根冰棍啃个猪蹄何以都能得到许多人的关注甚至打赏。就像《后真相时代》的作者麦克唐纳所说,个人隐私一旦成为出售的方式和手段,那么被购买是迟早的事,而购买者的理由则包罗万象。百度的李彦宏也说过,中国人对待隐私问题的态度更开放,如果他们可以用隐私换取便利、安全或者效率,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就愿意这么做。
今天的流量已有了姓氏名谁,有了性别,有了属于你的各种爱好的精确分析。最了解你的可能不再是你妈或你媳妇,而是你的手机。那里面不仅有你用微信、支付宝消费的各种记录,还有更多或许连你自己都搞不清的需要实名认证的应用。它们让你分分钟成为一个透明人。
总有人会说,自己不在乎隐私被人“窃取”,因自己既不是名人,也不是领导或有钱人。但是,信息时代,再默默无闻的个体也是有价值的,其价值便是为大数据添砖加瓦。当某些互联网公司被所谓大数据公司所取代——这听起来十分唬人,而实际很多都是靠贩卖各种数据盈利——这些大数据中,就包含大量对自己隐私泄露不以为意的人所贡献的数据。
当然,有时候想不贡献自己的隐私也不行。我发现,平台貌似尊重客户选择,实际上你根本别无选择。就在写这篇文章时,我还在下载一个应用程序,但翻来倒去却还没搞定——不仅我,我相信大多数人也不会把一页页授权协议耐心看完,于是我们对于明知道暗藏其间的信息陷阱也只能忽略不计。没办法,否则你就无法安装。在这种时候,我们的隐私显得不仅不值钱,而且就怕交出太慢。不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些隐私被大数据掌控的好处也显而易见,比如有人在网上炫富炫爹,之前你还真拿他没辙,如今分分钟就被人肉出来,大概率会坑爹,成为反腐的一道另类风景。(狄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