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能冰雪文化 展示人文之美

　　——哈尔滨“太阳岛冰雪诗会”作品选登

 

　　1月10日至13日哈尔滨国际冰雪节举办期间，哈尔滨迎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文学盛宴——“太阳岛冰雪诗会”。舒婷、陈仲义、李琦、杨克、梁平、王山、刘笑伟、娜夜、木汀、马文秀等诗人来到哈尔滨，走进萧红故居、冰雪大世界、太阳岛雪博会等文化建筑和地标建筑，感受冰城诗意生活的魅力，以诗歌的方式赞颂冰雪之美，营造浓厚的冰雪文化氛围，为加快打造“冰雪文化之都”赋能。“太阳岛冰雪诗会”由中国诗歌学会、哈尔滨市文联、哈尔滨市教育局主办，在全力打造“冰雪文化之都”“双亚冬举办城”的同时，充分展示哈尔滨独具特色的冰雪之美、人文之美。现选载部分诗篇，以飨读者。

——编 者

 

　　李琦，哈尔滨人。1977年开始创作，出版诗集、散文集多部。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历任《北方文学》杂志编辑、副主编，黑龙江省文学院院长。黑龙江省作协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

 

　　雪花

　　以最小的身姿

　　以一种最具说服力的呈现

　　让地面上卑微的人

　　遥想天堂

 

　　雪花与雪花之间

　　就像完成一场聚散

　　雪大的时候，让人恍惚

　　难道全世界的白蝴蝶

　　共赴一场约会？

 

　　万物呈现的角度，奇异而迷幻

　　此刻大雪阵阵

　　像浩大的出发，像慨然奔赴

　　像无边无际的开放

 

　　一片一片的轻盈，汇集起来

　　竟有如此的力道

　　硬是把堆满心事的人间

　　抬了起来。每一条街巷

　　都多了凝神或者抬头仰望的人

　　尤其是孩子，眼眸晶亮

　　他们迈进了童话

　　确信真有九霄云外，

　　天真的心，此时确信

　　如果善良、诚实，就能看到天使

 

　　整座城市，一动未动

　　却在无形中经历了某种蜕变

　　浮世依旧，遍地尘埃

　　看上去，却于静默之中

　　上升了几寸

 

　　杨克，中国诗歌学会会长、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编审，一级作家。出版《杨克的诗》等18种著作，出版翻译诗集8种，被译为17种语言。诗作《我在一颗石榴里看见了我的祖国》在网上广泛传播，《在东莞遇见一小块稻田》《人民》《夏时制》等也深受读者喜欢。获英国剑桥徐志摩银柳叶诗歌奖等中外10余种文学奖。

 

　　冰雪大世界

　　在冰的森林中，树木是透明的

　　它们的枝丫挂满了灯的冰晶

　　月光穿透喧闹的焰火，落在雪的绒面上

　　星辰在水底闪烁，与上方的夜空遥相呼应

 

　　冰编织的城墙，闪耀着北极光的幻彩

　　城堡的门扉是时空的裂缝

　　一推开便是万千世界

　　每一座雪雕的楼阁，都藏着一个宇宙

 

　　雪在烧，不会冻僵的灯光缓缓流淌

　　空气带着冰花和啤酒的香味

　　在冰面上跳动，渴望一次释放

　　小土豆，小砂糖橘，在寒冷中倍感温暖

　　南方人的浅色羽绒服，掀动热气腾腾的波澜

 

　　在寻找出口的过程中

　　每一次呼吸的白气，都是对冬的致敬

　　仿佛从小套娃走进大套娃

　　哈尔滨整座城池缓缓展开

　　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一束光

　　温暖而明亮

　　我指尖触及的不再是冰冷

　　还有那跃动于人间的万家灯火

 

　　梁平，诗人，作家，编辑。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副主任、成都市文联名誉主席。主编过《红岩》《星星》，在编《青年作家》《草堂》。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诗，著有诗集《巴与蜀：两个二重奏》《三十年河东》《家谱》《嘴唇开花》《琥珀色的波兰》《长翅膀的耳朵》《时间笔记》《忽冷忽热》等14部，散文随笔《子在川上曰》、诗歌批评札记《阅读的姿势》和长篇小说《朝天门》。

 

　　哈尔滨三帖

　　雪在烧

　　雪在烧。哈尔滨的近邻与远亲，

　　中央大街的接头暗号，一碰一团火苗，

　　土豆烤熟了。

 

　　马迭尔宾馆的楼道空空荡荡，

　　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的灯芯绒单裤，

　　封存了零下二十度的密件。

 

　　阳台上望远镜派不上用场，燃烧的雪，

　　已经甄别了身份，融化的南腔北调，

　　比同志更可靠。

 

　　尔滨不再打哈哈，铁锅炖大鹅，

　　坑烤的烈酒，雾化了窗外的鹅毛大雪，

　　前胸与后背季节含混。

 

　　夜幕下的哈尔滨，雪糕、冰激凌，

　　与鲜红的冰糖葫芦滴落言情，

　　大花棉袄擦肩而过，撩起的风滚烫。

 

　　冰雪拿捏的花花世界，美丽不冻人，

　　太多过期的赞美词起死回生，

　　久违了。

 

　　哈尔滨火了。城市编制的新密码，

　　在太阳岛雪博会入口处，直走向右，

　　八百米最不起眼的雪雕下。

 

　　有一首诗以摩尔斯节奏抵达，

　　密钥截句在最后一行，有人高声朗诵，

　　我的家在松花江上。

 

　　大雪天谒萧红故居

　　新鲜的雪埋伏旧年的足迹，

　　呼兰河流水的传记，三百处哽咽，

　　在大泥坑划分段落与章节，

　　院子和院子外面很冷。

 

　　没有树叶的枝丫站不住雪，

　　堆积地上，掩盖了王大姑娘清冷的夜，

　　和小团圆媳妇大黑辫，另一个女人，

　　为她们流泪。

 

　　最后一滴泪，

　　终止在生命的三十一个年头。

　　东北、西南、上海、香港的夏春秋，

　　都在院子里，被冬天冷冻。

 

　　这个季节鄙视花花草草，

　　只有让灵魂出窍的文字才能匹配。

　　大雪里冷酷和温暖泾渭分明，

　　趴在门楣的那只猫，应该也有笔名。

 

　　天空整片的蓝，蓝得没有瑕疵，

　　其实有一点瑕疵更生动、也更真实。

　　我在院子前后左右走了一遭，

　　落脚很轻，害怕雪地里叫一声疼。

 

　　露西亚

　　米沙胡的混血，习惯了伏特加和哈啤，

　　俄式红肠就一碟腌黄瓜。

 

　　露西亚是不是他的曾祖奶奶，

　　不方便打听。西餐厅大墙上的油画，

　　那个典雅的俄罗斯美女，一直在读的书，

　　确定与中国有关。

 

　　老板米沙还是不善言谈，

　　写小说的米沙，玩摩托的米沙，

　　店门口摆放《草堂》诗刊，夜深人静，

　　与诗歌说话。

 

　　哈尔滨闹市里的露西亚，

　　手风琴演奏的风雪，从西伯利亚

　　呼啸而至，在圣索菲亚教堂的尖顶上，

　　滑落，满大街霓虹斑斓了。

 

　　烈酒度数有点高，瘦长的玻璃酒瓶，

　　开始摇晃，米沙继续拍打黑白键，

　　脸上灰颜色的胡茬更加凌乱，

　　偶尔一笑，眼睛就没了。

 

　　西头道街露西亚打烊的时候，

　　一定是留置了不该走漏的风声。

 

　　王山，作家、诗人、编辑家，正高二级。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中国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历任《民族文学》编辑、《文艺报》副总编辑、《中国作家》主编等。著有《历史和心灵深处的弦外之音》等。

 

　　一颗牙落在了黑土地上（外一首）

　　哈尔滨中央大街夏日傍晚

　　手风琴声飘荡穿行

　　二毛子米沙的朋友们

　　会心地挤挤眼

　　露西亚酒馆

　　去过的人都知道

 

　　松花江的流水怡人

　　而冬季

　　却怎么也不肯通融

　　严酷凝结坚硬如铁

　　一座用火车拉来的城市

　　梦里依稀听到自信的汽笛声

　　随着寒潮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与其说是体验哈尔滨的冷

　　不如说是感受一种别样的热

 

　　哈尔滨

　　一首曲子

　　弹奏出意想不到的变奏

　　寒冷即炽热

　　春夏秋

　　挤靠在马迭尔宾馆阳台的角落

　　也难免心生妒忌

　　何时变成了

　　御寒即娱乐

 

　　不经意间

　　我的一颗牙落在了黑土地上

　　会长出什么呢

　　最好安静地耐心等待

 

　　天下的人与尔滨称兄道弟

　　终究挥一挥手

　　各奔东西

　　哈尔滨

　　不化的积雪

　　依然还在

　　河水流走了

　　石头还在

 

　　煤泥味威士忌

　　威士忌喝出煤泥味

　　因为压抑得太久太久

　　黑暗中的恐惧沮丧

　　无尽的伤悲

　　一指

　　又一指

　　化为冲天烈焰

　　一定要纯粹

　　单一麦芽

　　不加冰

　　什么都无需添加

　　不需要语言的表白

 

　　初心晶莹剔透

　　橡木桶沉寂中

　　封闭住往昔的

　　压力和热力的作用

　　煎熬

　　终于呈现琥珀般的

　　金黄透明

　　喝威士忌是在点燃自己

　　不顾一切地燃烧

　　是给自己的心一个难得的假期

　　是沉静与冲动的双重抚慰

　　威士忌是灵魂的火焰

　　要狂欢 要本性 要自由

　　在无限的跳跃

　　膨胀中

　　失去

 

　　威士忌从来没有泡沫

　　从威士忌品出的

　　不仅仅是酒精

　　还有岁月与自然

　　风雨的交替

　　威士忌没有保质期

　　随时都可以喝

　　威士忌与时间等长

　　安静的存在

　　就在那里

　　神圣的背阴处

　　埋葬着无数匿名的牺牲

 

　　刘笑伟，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曾作为第一批进驻香港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港部队一员。出版有《世纪重任》《又见紫荆花儿开》等12部著作，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第九、第十届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协军事文学委员会副主任。

 

　　未说出的部分

　　我说出连绵的夏日

　　说出细腻的汗珠

　　说出像鼓点一样的心跳

　　血液深处，谁在燃烧

　　期待一片轻盈的雪花

　　在手掌上，慢慢飘落

 

　　我说出灯

　　炽热的晶体，一如我热切的眼神

　　说出光芒四射的玻璃

　　切割城市的晚霞

　　说出那轮渐渐消失的落日

　　期待一盏美丽的冰灯

　　在肩头融化

 

　　我说出别离

　　说出抵达，说出对你的渴望与思念

　　说出语言中的丝

　　说出流水的轮廓

　　说出出发的渴望，一路前行

　　只为了看一片冰雪的世界

　　用晶莹的笔，复写出年少时的我

 

　　我未说出的那部分啊

　　亚布力滑雪场，冻红的鼻尖

　　还有那个亲切的三个字的地名

　　人们常常隐去一字

　　我不用说出来

　　被声音隐去的部分

　　才会在心中轰然作响

　　正如雪白隐去了色彩缤纷

　　窗花隐去了屋外的寒冷

　　梦隐去了你的暖暖的呼吸

 

　　娜夜，满族，现居成都。诗人，一级作家。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甘肃省文联副主席、甘肃省作协副主席、中国少数民族作协常务理事。出版诗集《起风了》《个人简历》《火焰与皱纹》《我选择的词语》等。

 

　　幸福

　　大雪落着 土地幸福

　　相爱的人走着

　　道路幸福

 

　　一个老人 用谷粒和网

　　得到了一只鸟

　　小鸟也幸福

 

　　光秃秃的树 光秃秃的

　　树叶飞成了蝴蝶

　　花朵变成了果实

　　光秃秃地

　　幸福

 

　　一个孩子 我看不见他

　　还在母亲的身体里

　　母亲的笑

　　多幸福

　　——吹过雪花的风啊

　　你要把天下的孩子都吹得漂亮些

 

　　木汀，随笔作家、诗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电影文学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驻会副秘书长。作品见诸《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诗选刊》等，出版有《七月》《七月-第三季》《春》等诗集、诗画集。首届东亚诗人大会（中、日、韩）中国诗人代表团副团长、第三届中美诗学对话中国诗人五人代表团成员，先后访问美国、意大利、西班牙、日本、韩国等国。

 

　　童年

　　哈尔滨

　　是童年的名字

　　刻在了岁月长长的蜡纸上

 

　　哈尔滨

　　是让灯火打着灯笼找寻

　　啼笑的摇篮

　　童年长长的签名

　　是葫芦娃和神笔马良

　　是舒克和贝塔……

　　在夜深人静时缓缓地舒展

　　就变成了星星和星光，就点亮了

　　这儿的万里夜空

　　哈尔滨的夜空呀

　　能精确地测出无边白昼的边际

　　使所有的颜色

　　还原了底色，露出了隐形的水滴

 

　　雪以及冰雕

　　原来真的是哈尔滨童年的模样

　　每一个神态和每一个动作

　　凹凸在地平线上

　　就成为一座城一个国家的画像

 

　　哈尔滨，只要冬天来临

　　童年的笑靥就卸掉了这里所有的外套

　　而童话

　　便接踵在这里赶集

　　啊，童话的主人公

　　——那些大大小小的新老朋友

　　在透明中舞蹈

　　在舞蹈中透明

　　此情此景此刻

　　满城是喜悦满街的欢烎

　　源自漫天的悄悄话

　　此刻此景此情

　　童年藏在雪花里

　　抬头时就纷纷扬扬落下

　　童话的种子埋在童年里

　　长大一寸

　　快乐就高出我们一尺

 

　　马文秀，诗人，回族。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品牌战略部执行主任。作品见诸《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上海文学》等。出版诗集《雪域回声》《老街口》《照进彼此》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法、俄、日、韩、阿拉伯等多国文字。曾参加《诗刊》社第39届青春诗会。

 

　　对哈尔滨的注解

　　巴洛克风格的老建筑

　　留下时间的划痕

 

　　雪花相互靠近

　　穿过中央大街的喧嚷和笑声

 

　　对哈尔滨的注解，无需复杂

　　人们早已在经纬之间进行诠释

 

　　每一处角落，以自己的言说方式

　　表达出独属冬季的火热

 

　　在天地的际遇中

　　打碎行程，做个纯粹的行走者

　　甚至让脚印抵达祖国的边陲

 

　　积雪遍地，穿过松花江

　　用镜头记录凿取冰块的工人们

 

　　冰雕师们将生活的哲学

　　藏进冰雪雕塑艺术语言中

　　打造近千处冰雪景观

 

　　漫步在冰雕艺术间

　　视线之外的白，无法掩盖诗意

　　如一团火焰，让人有重塑自我的冲动

 

　　来源：《文艺报》2024年3月25日

　　制作：赵云 / 编审：符力、安琪 / 核发：金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