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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大约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北京的秋天,是最美的季节。
但北京的秋天来得猛,走得急。
秋风乍起,便是树树皆秋色。
一场秋雨,便该落叶满地黄。
北京秋色最美的应该是西山一带,尤其是京西古驿道区域,集辽阔、雄健、苍凉、斑斓于一体,又混合着历史沧桑的厚重和回味,常能引人秋思绵绵。
行走在京西古驿道上,踏着荒草淹没的石板路,依稀辨别着陈旧的车辙和马蹄印痕,偶尔惊起古树上的寒鸦,呱呱远去,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便会跳跃在你脑海,不由得吟诵出口: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二十八个字,就像古代绘画的四扇屏一样,四幅秋景图,既各自独立又相互呼应,浑然一体,秋景历历在目,悲凉字字惊心。全篇选景取材、构思布局、凝字炼句,无一不精到,历来被人称作“秋思之祖”。
在这首元曲小令的“原产地”,对照实景,欣赏佳作,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京西古驿道的旁边,有马致远的故居,就在王平镇韭园村的西落坡村。
进得村子,东问西问,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座元代建筑风貌的四合院,大院坐西朝东,门前有小桥流水,桥上有各类石刻,院子内外有古树高大壮硕,秋风中黄叶灿灿,只是不见枯藤缠绕,更没有昏鸦的踪影。
门前的影壁墙上马致远故居几个字赫然在目,影壁前矗立着马致远的头部雕像,高高的基座上,刻有马致远的简单介绍。
院子不算很大,西北东南四面都有房间,每边为三五间,陈列着马致远的一些事迹介绍,复制了往日一些生活场景,墙上悬挂着有关马致远的书法绘画。
院内也有一座马致远手不释卷读书思考的坐像,基座上刻着上海戏剧学院专家撰写的马致远生平事迹、学术造诣评述。基座后面有《马致远故居修复记》,据介绍,这座院子是马致远的后人所有,占地700余平米,几乎荒废坍塌,后在有识之士倡议下,王平镇政府决定修复马致远故居,并委托村委会与马家九个后人签订20年租赁协议,经半年施工,修旧如旧,弃新补缺,基本成型。
院子西北角,有一马厩,马厩里有玻璃钢材料塑造的瘦马卧槽,马厩外有瘦马驮着货物行走。
能看得出,修复的故居,是在刻意按《秋思》的意境复原。
其实,文学作品都是依据生活的再创造,不可能是实际景物的复制照抄。
这首《天净沙·秋思》,历史上一直存在“著作权”公案和“原产地”的纷争。
先说“著作权”的公案。
这首元曲小令,最早收录在元代无名氏编选的《梨园按试乐府新声》。这本集子里的作品,有的著名作者名字,有的未著名。这首《天净沙·秋思》未著名,归为无名氏作品。可见,当时已经难以辨别是否马致远所作。
到了元代戏曲专家周德清编写的曲学专著《中原音韵》,这首《天净沙·秋思》,不仅入选,而且还受到高度评价。但对马致远很有研究,也很推崇马致远的周德清,也未著名这首小令的作者是马致远,还是把它作为无名氏作品。
元代的盛如梓在《庶斋老学丛谈》中收录了一组三首《天净沙》,其中有一首近似这首《天净沙·秋思》:“瘦藤老树昏鸦,远山近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斜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但也未有作者姓名。
明代初年,张禄的《词林摘艳》选录了这首小令,也未著名作者。
直到明代万历年间,蒋一葵《尧山堂外纪》第一次把这首小令标记为马致远作品。但书中未说明依据是什么。
由于蒋一葵在朝中官居高位,又著述颇丰,是当时“负有重名”的文人骚客,尤其喜欢四处访问古迹,记录成文,集纳成册,所以他这一说法,对后世影响很大,几乎成权威定论。
加之,马致远又是元曲大家,人们更愿意相信经典元曲小令应该为大家作品,才更有味道。
自此以后,许多文学戏曲选本,都把这首小令的作者标明为马致远。
王国维在其《人间词话》中,最初也说是“元人马东篱(马致远,号东篱)《天净沙》小令也”,但之后他又在自己的著作《宋元戏曲考》中提出疑问:“此词《庶斋老学丛谈》及元刊《乐府新声》均不著名氏,《尧山堂外纪》以为马致远撰,朱竹垞《词综》仍之,不知何据”。
再说“原产地”纷争。
这首小令,到底写的是哪里的秋色?
有论者看见里面有“小桥流水人家”,加上马致远又在江浙当过官,就认为写的是江南的秋色。
也有论者从流传的不同版本中有“远山近水人家”,考察出写的是河北坝上的秋色。
也有论者说,马致远这首《天净沙·秋思》,是脱胎于比他大二十岁的元曲名家白朴的《天净沙》小令:“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 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是受其影响,改写加工而成,所以并没有具体的原产地景象。
钱钟书老先生当年谈到他的小说《围城》时,曾经有一段自嘲:只要吃了鸡蛋觉得好吃,就不必执意找那只下蛋的老母鸡。
我想,幽默辛辣、超然放达的马致远,可能也不在乎“著作权”和“原产地”这些鸡毛蒜皮。只要大家喜欢这首小令,能在作品中陶冶情操、美化心灵、提高素质,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