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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届法治故事写作大赛参赛作品选登
纪 实
□ 初曰春
一
人都会走弯路,杨诗晨也不例外。
到蠡园开发区(位于江苏省无锡市)派出所报到时,他心里很不得劲儿。之前干的是刑侦民警,一纸调令却让他成了片警。
杨诗晨潜意识里认为:通常是老胳膊老腿儿的人,才会去跑社区。他感到怀才不遇,好比武林高手被废掉了功夫,难受得要命。
那段时间,他干什么都不顺,一度认为满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
有一次,杨诗晨去社区走访,仅因为喊错了广场舞阿姨的姓氏,有位山东籍的老汉嘲笑他“嘴巴没毛办事不牢”,过后又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他郁闷极了,心想:“我招谁惹谁了,干嘛都对我横眉冷对?”
杨诗晨当时真想辞职。可所领导心细如发,发现他状态不佳,苦口婆心地劝了一通。不过,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愿听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杨诗晨丝毫找不到成就感。直到再次与山东老汉发生交集,他才发觉自己的工作多么重要。
二
蠡园开发区派出所隶属于无锡市公安局滨湖分局。为了方便群众,滨湖分局要求社区民警把服务送到门上。也就是说,他们得趁着居民下班回家后登门拜访,省了人们到派出所跑腿办业务的麻烦。
那天傍晚,杨诗晨到了山东老汉的家门口,分明闻到屋里传出浓重的煤气味,却敲不开门。好在他警惕性强,来了个破门而入,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事后,山东老汉给派出所送来锦旗,杨诗晨受到了领导的表扬,乐得他有点找不着北。年轻人都有上进心,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退一万步讲,常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乃至夸赞,杨诗晨由此勉强接受了片警的身份。人往往如此,一旦观念转变了,行为上也会悄然发生变化。
一时间,杨诗晨劲头十足,以至于同龄的搭档之一刘辅警笑话他自讨苦吃,天生的劳累命。
为了给老百姓提供优质服务,无锡市公安局向科技要警力,借助地方专业力量建设了基层基础监测中心。单说疫情防控方面,他们便可借助该中心力量对网购订单等信息进行综合研判,再经民警逐一核实,排查出疫情中高风险区新近流入辖区内的人员。
这本来就是挺繁琐的工作,杨诗晨却给自己加码,设计了更为详细的表格,把每家每户的信息全都采集到了。他的想法极其简单——万一那些信息将来用得着呢?
杨诗晨的做法作为经验得到了推广,刘辅警又拐弯抹角地指责他,说他想出名,在玩虚头巴脑的东西。他百口莫辩,多亏所领导及时制止了风言风语。
受到刘辅警的干扰,有段时间他也在质疑自己。实话实说,彼时他还没真正进入理想的工作状态。
三
杨诗晨重新梳理自己的业务,心想日常无非是处理纠纷,进而为群众提供服务。可是,那些看似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儿,假如不能及时解决,会引发更大的矛盾,甚至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还是再说回山东老汉吧。
老汉也姓杨,退休后奔着儿子在无锡落了户,哪知儿子、儿媳双双调到省城,他又成了空巢老人。
令杨诗晨难堪的是,杨老汉虽说送过锦旗,却并不念旧情,时不时地招惹是非。
杨诗晨不信邪,自己掏钱买了营养品去探望杨老汉。有道是伸手不打送礼人,但老人却气呼呼地训斥他,说拿那些狗屁东西干吗?是咒他早点死吗?
这还能到哪儿说理去?杨诗晨陪上笑脸,说:“大爷,您听我说。”
杨老汉瓮声瓮气,说:“你大爷。”然后毫不客气地带上了脏字。
杨诗晨忍气吞声地说:“咱都姓杨,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我是社区民警,是为您老人家服务的……”
好话说了一箩筐,老人油盐不进,反而变本加厉,时不时地给杨诗晨找点麻烦。
比如说,在小区碰见宠物粪便,杨老汉也会拨打他的电话。片警的手机号码对社区居民是公开的,老人把杨诗晨当成了跑腿的伙计。最为夸张的一次,老人像个小孩子似的闹情绪,当场逼着他把狗屎清理干净。刘辅警蔫儿坏,给了他个绰号叫“铲屎警官”。
杨诗晨是个不认输的主儿,他跟自己较劲,发誓哪怕当个受气包,也要走进杨老汉的内心世界。麻烦在于,理想和现实就像对苦命鸳鸯,很难凑到一起。
这不,杨老汉又给他出了难题,让住在他楼上的小伙子王晓发狼狈不堪,想死的心都有了。
四
凑巧的是,王晓发老家也是山东的。大学毕业后,他到无锡应聘,在当地某家国企工作。
老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杨老汉看起来压根儿没有老乡观念,甚至害得王晓发险些丢掉饭碗。
起因很简单。王晓发的租住屋在杨老汉楼上,他在单位任劳任怨,天天主动加班。如此一来,他与杨老汉的作息时间就不对撇子了。老人借口自己神经衰弱,拨打报警电话,让杨诗晨把小伙子“抓起来”,实际上是逼着王晓发搬走。
杨诗晨劝王晓发在屋里铺上脚垫。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王晓发照着做了,可杨老汉还是不依不饶,用命令的口吻点名让杨诗晨来处理问题。
杨诗晨脑袋大了好几圈,但他急不得恼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去跟老人沟通。
他说远亲不如近邻,杨老汉说穷在闹市无人问;他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老人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杨诗晨懵了,两人没在同一频道上,根本无法沟通。他当时确实没料到,杨老汉是在装疯卖傻,而且话里有话。
工作一忙,杨诗晨就把这一老一少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原以为杨老汉会听劝,结果杨老汉却跑到王晓发的公司闹得不可开交。
杨老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说王晓发品德败坏,想害死自己。
老总不清楚来龙去脉,当着杨老汉的面把小伙子训斥一顿,说:“你还在试用期呢,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是3岁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杨老汉得寸进尺,说:“没错,这种货色你们赶紧开除他。”
王晓发没经历过大场面,吓得声音都变了调。谁知他刚一开口,杨老汉哼唧上了,说自己气得心脏病犯了。万不得已,王晓发只能向杨诗晨求助。
五
王晓发上班的公司不在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杨诗晨有无数理由推辞,但他一根筋,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必须做通杨老汉的工作。刘辅警又是冷嘲热讽,说你等着吧,搞不好还会惹上一身骚。
打不起终究躲得起吧,杨诗晨建议王晓发在别处租房子。王晓发也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肯让步。在他看来,杨老汉为老不尊,不能惯出坏风气。
杨诗晨反问:“不怕丢掉工作?”
王晓发哭咧咧地说:“豁上去了,士可杀不可辱。”
杨诗晨哭笑不得,合着山东人都如此耿直。当然,这种情况让他也抓瞎了——王晓发人生地不熟,况且又刚交了一年的租金,对于捉襟见肘的年轻人来说,想寻到合适的住所的确很难。
杨诗晨发动亲朋好友,让大家帮忙寻找新的房源。担心王晓发丢掉来之不易的工作,他又去拜访公司老总,如此这般地讲明了情况。
众人拾柴火焰高。新的租住屋果然找到了,而且离公司更近,租金也少了许多。王晓发搬走的那天,杨诗晨跑过去帮忙。
看着对方眼泪汪汪的样子,他意识到先前的房租是笔不小的损失,又跑去联系房东。杨诗晨费了很大的周折,把预付的租金交到了王晓发手里,但小伙子仍旧怏怏不乐,不肯多言。
自从当了片警,杨诗晨养成了个习惯,会把联系方式留给打过交道的群众。他再三嘱咐,让王晓发有事尽管吱声。
过了几日,小伙子发来信息,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杨老汉举止怪异,绝对是心理上有毛病,搞不好还会闹出更大的阵仗。”
杨诗晨陷入沉思,主观臆断杨老汉有心理问题,显然是不公道的,但他不得不承认,王晓发说的在理儿。他进而反思,连群众都能察觉的苗头,自己居然那么粗心。
他随后特别关注了杨老汉,结果是一切平安无事。杨诗晨刚要自嘲过于敏感了,哪知对方立马出了岔子,并且这次是一副拼命的姿态。
六
杨老汉又和楼下的住户发生了冲突。
楼下是两口子,租了个门头房做生意,主营五金杂货。这对中年人热情好客,还常给街坊四邻搭手帮忙,口碑不错。所以说这次杨老汉闹事,有人打抱不平,立马报了警。
杨诗晨赶到那里时,见人们七嘴八舌,纷纷责怪杨老汉在无风作浪,故意扰乱治安。一看形势对自己不利,杨老汉脚底抹油,溜了。
趁着这机会,杨诗晨大概了解了前后经过。
中年夫妇在屋里用电磁炉烧饭,杨老汉声称饭菜的气味影响了自己的食欲,便把对方当成了仇家。
之前统计数据时,杨诗晨摸过店里的情况,立马明白是杨老汉在胡搅蛮缠,说不定是在故意找茬儿。试想,店铺跟楼上还隔着顶棚呢,那气味又不是崂山老道,没那穿墙而过的仙术。
杨诗晨又进屋看了看,室内并无异样,他于是回过头来劝两口子。两口子气得肝颤,他们告诉杨诗晨,那杨老汉经常从窗口往楼下泼脏水,这对夫妻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这次,杨老汉是寻了个借口而已。
杨诗晨苦思冥想,决定双管齐下。他先是考虑到消防安全,制止中年夫妇在室内烧饭,之后上楼找杨老汉。可老人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搭腔。
杨诗晨心想,幸亏楼下两口子通情达理,同意了他的要求,至少眼下不会再出事端。一同到现场的刘辅警却让他别高兴得太早,说如若解决不了实质问题,迟早会留下隐患,小心闹出命案。
杨诗晨不以为然,怪刘辅警一惊一乍,得了妄想症。哪知那家伙嘴巴开了光,仿佛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七
当日傍晚,杨老汉喝了点酒。他晃悠悠地下楼,杵在店铺门口,翻来覆去地念叨,说自己被恶心到了,已经落下病根,让中年夫妇给个说法。
两口子连忙联系派出所,杨诗晨顾不上吃饭,赶到了现场。一瞅杨老汉的姿势,他就断定老人这回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杨老汉戏精附身,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腹胀,总之全身上下没一处是熨帖的。杨诗晨好言相劝,却热脸贴了冷屁股。
围观群众愈来愈多,杨老汉在议论声中上演“人来疯”,屡屡挑衅,让那两口子苦不堪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竟然理直气壮地让人家赔偿医疗费。
杨诗晨低三下四地劝了好一阵子,杨老汉得了便宜还卖乖,闹腾得更厉害了。
杨诗晨放下了狠话,说再不收敛就不客气了。
杨老汉说:“好啊,赶紧把我铐起来,正好有人给我养老送终。”
杨诗晨有些无奈,说:”你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会不会讲句人话?”
杨老汉恼羞成怒,低头拱向了他。杨诗晨拦腰抱住了老人,对方才没摔倒。没想到,杨老汉就势抓破了他的脸。他忍无可忍,摸出了手铐。刘辅警眼疾手快,把铐子夺了下来。
刘辅警赶忙递眼色,杨诗晨强忍怒火,硬挤出一丝笑容。他在心里盘算该如何处置,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黑白颠倒。
已经有人掏出了手机,说要拍下视频发布到网上。杨诗晨心头一紧,真要被不怀好意之人借机炒作,麻烦可就大了。
他进退两难。把老人带回派出所,会让人质疑他方法简单粗暴;任由杨老汉闹下去,自己被埋怨无能也就罢了,搞不好会影响人民警察的形象。
朴素的集体荣誉观让他束手无策,杨诗晨恨不能成为孙大圣,来个七十二变,钻进老人的脑壳里,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别说,还真有人打抱不平,说杨老汉脑瓜子犯病了。
杨老汉这时彻底翻了脸。他气势汹汹地走向中年夫妇,趁人不备从柜台上操起一把美工刀,将锐利的刀尖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老人变得疯癫狂躁,吓得杨诗晨大气不敢喘一口。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差错,这可是人命关天呐。
不幸中的万幸,过了一会儿,杨老汉主动放下了刀子。杨诗晨隐约发觉,老人的目光躲躲闪闪,似乎在遮掩什么。
八
经历了这次事件,杨老汉这种状况,他愈发不敢大意。他仔细回忆期间的细节,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老人恢复了常态呢?
他终于记起来了,杨老汉当时不但眼神飘忽不定,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起来有些腼腆。杨诗晨冷不丁地笑了,敢情那时店里来了位神秘客人。
杨诗晨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做起了“特工”,每逢傍晚便去盯梢。他很快发现,那位来客的生活异常规律,会准点去店铺,而杨老汉则会按时在窗口探出脑袋。
接下来的故事颇有戏剧性,那位来客正是他喊错了姓氏的广场舞阿姨。杨诗晨心里有数了,杨老汉对阿姨有好感,正在单相思呢。
他再一查,阿姨是中年店主的母亲。杨诗晨去店里侧面问了问,还真被他猜准了——杨老汉的确有过暗示,只是阿姨没当回事儿。
你们瞧不惯黄昏恋?杨诗晨开门见山。
中年夫妇抢着说:“没有的事情,我们开明得很,如果老人能合得来,巴不得他们能互相有个照应。”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杨诗晨百思不得其解。杨老汉平常贪杯,他思虑再三,向所领导请假,跑去请杨老汉喝酒。
刚开始是一问一答,几杯酒下肚,老人的话稠密起来,但却矢口否认对阿姨有想法。杨诗晨几次把话题绕过去,都被老人给岔开了。
得,干脆做个倾听者吧。
没过多久,杨老汉发起了牢骚,说自己养了个不孝之子,把自己糊弄到无锡,却又拍拍屁股走人了。
杨诗晨安慰道:“大爷,凡事得往好处想,您琢磨琢磨,人往高处走,儿子去了省城,这是喜事。”
杨老汉气咻咻地说:“狗屁!那兔崽子忘了本,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喂养大,却处处跟我作对。”
杨诗晨笑喷了,说:“乖乖,您老可真幽默。”
杨老汉拍了下脑门,说:“嘴瓢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对,那小子不地道,光顾得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把我个孤老头子撇在了无锡。”
一见火候到了,杨诗晨追问:“没想再找个老伴儿?”
杨老汉唉声叹气地答:“没人瞧得上。”
杨诗晨说:“有哇,楼下的阿姨。”
杨老汉顿时羞红了脸,杨诗晨感到老人挺可爱的,当场表态要当红娘。老人嗤之以鼻,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都没找到另一半呢。”
杨诗晨无言以对,杨老汉又说:“你们派出所那女民警不孬,你得大胆追啊。”
好家伙,杨老汉居然晓得自己的事情。杨诗晨揪着这个细节不放,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老人却一再卖起了关子。
酒过三巡,杨老汉终于憋不住,说出了实情。
原来杨诗晨长得和老人儿子年轻时有点儿像。杨老汉想念孩子,才没事找事,想引起他的注意。
至于跟中年夫妇之间的纠纷,纯属老人的幻觉——杨老汉原想,儿子会认为有“黄昏恋”的他恬不知耻,百分之百会反对,到头来把那两口子当成了假想敌,觉得人家也会阻拦自己。
终于找到了症结,杨诗晨一鼓作气,把两位老人撮合到了一起。阿姨搬进了杨老汉家里,楼上楼下的矛盾化解了。
事已至此,皆大欢喜。但是,故事还没结束呢。
九
杨诗晨逐渐适应了片警的工作,所领导对他大加褒奖,他闪烁其词,请求给换个搭档,他总觉得刘辅警心术不正。领导却置之不理,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时间像个绅士,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前行。杨诗晨收起了杂七杂八的念头,一门心思地扑到了工作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了分局表彰的先进分子。
在领奖的那天,所领导提醒他别“翘尾巴”。杨诗晨却特意拿着获奖证书在刘辅警跟前显摆。刘辅警也是年轻气盛,终究泄露了机密。
原来刘辅警并非是跟他对着干,这一切都是所领导设计好的。滨湖分局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要求所有年轻人都不能掉队,他当初对片警身份缺乏认同感,领导们才出了这么一招儿,可谓用心良苦。
公安机关讲究传帮带,后来,杨诗晨也开始带徒弟了。他时常讲述自己的这段“黑历史”,想把分局的“规矩”传承下去。
这天,杨诗晨带着众人给杨老汉庆祝生日。席间,杨老汉跟儿子视频通话,让儿子安心工作,说自己多了4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儿子指的是杨诗晨、刘辅警,还有杨诗晨的徒弟;儿媳是老人看好的那位女民警。
第4个“儿子”是王晓发。在他们一来一往的乡音中,杨老汉的思乡之苦慢慢也就消解了。
现在,哪还有什么苦呢?他们的欢声笑语在夜空里回荡。万家灯火中,杨诗晨不由地感慨:快乐是可以传染的,正能量也是可以传递的,它们能够穿透楼板。
(文中王晓发为化名)
■作者简介
初曰春,山东牟平人,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发表中短篇小说、报告文学、电影剧本、散文等作品若干,出版《一号战车》《警察三个半》《我说红烧,你说肉》《初一十五看月亮》等,曾获冰心散文奖、金盾文学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