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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西靠钱塘江的江滨小镇,沿江的老街分为上下埠。在我的记忆中,小街狭窄拥挤,热闹,充满烟火气。老街上有一排低矮、错落不齐的砖瓦房,几块瓦片半挂在檐上,仿佛要掉下来。老街上的店铺经营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有百货店、杂什店、咸鲞店、渔具店、酱园店、油烛店,小饭店、面馆、馄饨店、茶店,还有算命测字店、棺材店等。
在老街的一侧,是水产鱼市街。太阳西斜,渔民把捕来的鱼虾挑到鱼市上卖,一缕阳光从屋缝中钻出来,刺眼地落在买鱼人的脚跟上。下雨时,檐头的水就滴滴答答落到人们的肩头。鱼市上到处摆放着木桶、水缸、面盆,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新鲜鱼虾,鲤鱼、鲫鱼、江鳗、河蟹……应有尽有,不时有鱼儿一个激灵溅起一阵水花。
当然最热闹的要属塘边码头的临时鱼市,是钱塘江江鲜主要集散地。钱塘江东岸,义桥、山后、罗墓畈等都有大小不一的鱼市,其中西江塘的闻堰码头最热闹,鱼类品种很多,除了花鲢、包头、黄鳝、鳗鱼、鲫鱼等,还有刀鱼、白条、鲈鱼、土步、甲鱼等较昂贵的江鲜。每天清晨或下午,一条条渔船从富春江、钱塘江、浦阳江划过来,渔民把船停靠在铺着鹅卵石的岸边,提着一筐筐、一箩箩鱼虾走上岸来,在塘边一字排开,或蹲或站扯开嗓子吆喝着。
许多江鲜店一早就派人在这里守候,来得早才能买到时令江鲜。夏季因有稀有的鲚鱼即刀鱼,上海店家专门派人来这里购买,然后装入冰箱,直接运到上海的餐厅,可见这里的江鲜多么有名气。
下午人们三三两两来到鱼市,盆里摆放着鲫鱼、花鲢、包头等花色鱼,鲜鱼活蹦乱跳,你几条、我斤把,湿漉漉地捞起几尾往秤盘里一扔。10多斤重的大鲤鱼,一个人买不了,卖家便把大鱼一块块切开,不一会儿就一抢而光。当夕阳洒落在浦阳江的江塘上,鱼已卖完了。俗话说,抲鱼的没鲜鱼吃,捕鱼人家自己没什么好鱼吃,只把一些卖不掉的残鱼小虾带回家。
摆摊的大都是罗墓畈人,罗墓畈人以捕鱼为业,继承了先人“浪中得上龙门去,不叹江河岁月深”的遗风。渔村最风光的时候,光条子舟就有200多条,在钱塘江上堪称捕捞大军。捕鱼不拘形式,个个都是好手。除了乘条子舟在江面撒网捕鱼,还有人用草绳缚上石头进行“夹沙”,也是捕鱼的绝活儿,还有用丝网、海兜、夹子等渔具捕鱼,而最绝的是空手摸鱼。
父亲是空手摸鱼的好手,没什么渔具,只凭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是从小练就的。农闲时,父亲总提着小渔笼,包上饭团,一早出门坐上公交车去富阳水塘摸鱼。中午,父亲带着鱼虾坐一艘桐庐船到闻堰鱼市,在码头旁席地而坐,用笼里的鱼虾换取一些钞票。由于父亲的鱼虾新鲜,也不会把价钱掰过头,父亲的鱼虾总是很抢手。有一天到了傍晚,还不见父亲回来,一家人都很着急。我骑了一辆单车,沿西江塘去找父亲。鱼市街、塘边都没有找到,在快到小砾山时,才看见父亲佝偻着身板,在江塘上慢慢地走着。我不忍看父亲苍老的身影,他的背是那么弯曲。原来,父亲的老胃病犯了,疼得无法走路,把最后的班车也落下了,只能一步步往家走。父亲这么大年纪还起早贪黑地去捕鱼虾,任凭风吹雨打,让我惭愧内疚。我把父亲带上车,蹬着车默默地流下眼泪。父亲却轻松地对我说,慢慢走也会到家的。我知道父亲不会把痛苦说出来,总是一个人承受。
如今,每当我经过闻堰江塘码头,就会想起父亲纯朴的脸庞,忆起卖鱼的点点滴滴。(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