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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市大兴区黄村镇和北臧村镇腹地的永定河湾,我们常常感动于他在山水鸟虫间作画的情境。
他叫杜玉寒,以写生为基石,力图把草虫绘画的基础工作做扎实,创作了大量的草虫题材绘画作品。那些草虫们,无论是聒噪的还是沉默的,艳丽的还是灰暗的,生命久长的还是短暂的,不仅活跃在纸上,也活在他的心里。
他为虫鸟代言什么
杜玉寒,字求石(实),号行走的稻草人、别暑无界别庐。自幼受家庭艺术熏陶,沉醉于中国画,揣度、研磨。大学毕业,涉猎题材日渐广泛,山水、人物、花鸟、草虫并举,工写兼善。及后来,他独致力于国画草虫艺术研究。其独立思想愈强,使命担当愈重,多部写生集、画谱的出版是对他艺术精神的最佳诠释。
杜玉寒清瘦、冷峻、孤独、寡言。不喜欢功名角逐,更不喜觥筹交错,为了一门心思专事国画草虫艺术研究,从1998年专职画艺以来,先后出版了《昆虫百态白描写生集》《藤蔓粟穗白描写生集》《杜玉寒画集写生卷》《杜玉寒画集创作卷》十几部著作,成为艺术院校的教学参考书。他的草虫艺术研究的巅峰之作《草间乐活˙杜玉寒草虫画谱》,历时十七年,煌煌500多页的草虫画谱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诠释了他为“艺术立心,道德立身,为先贤往圣补阙,为虫草花鸟立传”的追求。
杜玉寒作品
一个艺术家、诗人,当他进入创作状态的时候,一定具备一种耐得住寂寞的守真,但杜玉寒例外。他在写生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寂寞,他的技巧之外的个性得以赤诚的裸露,他用艺术的大喜欢,打通了心之所向的路径。瞧瞧,他在描摹他的那些“小可爱(草虫)”时,心与物游,恣意地宣泄着他与对象之间的奇妙缘分,他的夫人贾金萍女士曾经这样描述杜玉寒的写生过程:“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内心温暖明媚。虽然前面有高山仰止的大师,后有为生计谋的现实,他依然能放缓步伐,以平和的心态感受四时之美,体会万物之灵性,收获自由之乐趣,并经由他独特的笔墨语言开去,天真的意趣流淌在笔头与笔尖。”
享受着静寂中的孤独
在中国传统绘画艺术中,花鸟、山水、人物为并列的三大画科。草虫入画入诗,渐成文人意趣的镜像之态,虽历史亦悠久,但草虫画一直从属于花鸟画科,并未形成独立的画科,其发展脉络始终依附于花鸟画,相融不悖地存续着。
草虫入画一直默默地丰富着中国花鸟画的创作题材,甘愿做花鸟画科里的配角,诗意般地保持着内在的韧性和合理性的存在。未能独立成科的原因,盖因前人所绘草虫种类有限,又无特别完善详尽的写生画谱作为教学参考外,可能还与传统文化民俗、伦理纲常有关。
杜玉寒踽踽独行,延续着中国画传统画风,潜心于草虫之间无怨无悔。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十几年如一日,与虫对话,对虫写生。花间草丛听虫鸣,三伏日下捉络纬,满月柳林观蝉蜕,赤日炎夏观虫斗、与虫戏,“所见草虫无不入画,以白描之法,所绘草虫种类之多、形态之丰富、造型之严谨精细,前无古人。”(《草间乐活·出版前言》语)。
杜玉寒作品
从生活中不受待见的苍蝇、蚊子、蝎子、步行甲虫等,到老师、父母喜欢为幼儿编织故事的蚂蚁、蜗牛、蜘蛛、天牛等;从富有哲思思辨的蝌蚪、青蛙、蚱蜢、鼓翅鸣蠡等,到消遣娱乐的文化大餐诸如灶马、椿象、蝎子、铜花金龟……只要能进入艺术视域的虫科,他都不遗余力,尽力写生,唯恐遗漏,努力以画谱的逻辑表达方式将每一个形态表现出来,企望留给世人作批判、作佐证、作参考。尤其是对每一个草虫,不仅作出细致的形态描述,还对细节部位做出说明。以螳螂为例,将之分解为头正面、头下部、头部、前胸、侧胸、正前胸、触角、内侧、外侧、前足外侧、前足内侧、腹部、中后足、翅、腿内侧、外侧,观察微细之至,不禁为之震撼。
杜玉寒作品
选择草虫画是他独特的追求,他试图以自己的身心为草虫立传,形成画科。他清楚,唐宋时期人物、山水、花鸟已经成熟分科教学,各科画谱系统完整,唯有草虫虽有不少名家涉猎,但多是点缀,且多以工笔表现形式出现,少有水墨写意精品之作,更无其系统线描写生之草虫画谱,教学难成系统而独立成科。
从白描到大写意,杜玉寒的绘画技巧无所不用其极,表现载体也从纸本拓展到陶瓷制品,其粉彩、青花到黑花瓷器草虫作品,开创性地用传统水墨写意手法来表现百虫百态百趣,既得自然天趣,又融入人文意趣,形成独具特色的绘画语言。
艺术修为与成长的融汇
艺术精神乃艺术之道、艺术之气(气场),是心灵感知的那种最根本、最具统摄力、最具创造活力的艺术性。一个画家艺术精神的形成,是由多种因素促成的。一个卓有成就的艺术家,其天赋、悟性、勤奋、遗传基因等内在因素是主要的,但伴随其成长过程中的外因同样起着重要作用。
杜玉寒外祖父的家族是地方有名的书香门第,光绪年间就出过父子两代举人。杜玉寒幼年于外祖父家见过许多古人的书法和国画原作、精美雕塑艺术作品,有些作品至今仍记忆犹新,或为启迪。
小时候,杜玉寒对刘继㔽的连环画《鸡毛信》《大闹天宫》和王叔晖的《西厢记》最为痴迷,被其线描作品深深吸引。又因生在农村常见牛羊,故通篇临摹《鸡毛信》数遍,是以线描启蒙。后追吴道子李公麟。小学时见潘天寿、李苦禅、齐白石等图书上作品,被其吸引,故以学此三家为主,是以国画启蒙。1998年后辞职,专事国画草虫研究至今。秉承无写生不作画,写境造境皆于自然融会化之,而后方可下笔,意求自然流露。
艺术的灵感,需要文化传统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善于从古代中国的文化源头吸纳绵厚的古风,是杜玉寒画品的文化之基。《诗经》有12篇诗歌是描绘草虫的,杜玉寒用心、用情,用自己独到的艺术灵觉,认真细致而又大胆地汲取着中国古老的文化养分。
你看,玩斗可爱的鸣虫在跳跃中让人放大艺术想象,翅膀震动的刹那发出优美的声音,这不就是《诗·唐风·蟋蟀》吗?雄虫前翅互相摩擦,天真无邪地发出“括括括”的声音,清脆响亮,这不就是《诗·召南·草虫》里的蝈蝈吗?头呈三角形,个子略小,跳跃不休,不知倦意,这不就是《诗·召南·草虫》里描绘的阜螽,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蚱蜢吗?小型甲虫,夜间出行,其尾部发黄绿色光,这不就是《诗·豳风·东山》里的宵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萤火虫吗?身体细长,暗褐色,脚很长,多在室内墙壁结网,通俗喜蛛,民间认为是喜庆的预兆,这不就是《诗·豳风·东山》里的蟏蛸吗?杜玉寒把《诗经》里的草虫做了艺术本真的还原。
补白诗书唯独“我”
圈外人知道杜玉寒是出色的、影响力广泛的画家,却很少有人思考过他还是一位书家。他的字看上去非碑非帖,其实博采众长已自成高格。他对“法”相当尊重,他认为,“大入”即是“入乎其内”,“大出”即是“出乎其外”。现在他的画作之补白之笔,近于“无法”之境,实从“有法”而来,从“有”到“无”。
杜玉寒作品
如果说山水画是中国文人画高度发展的标志,那么诗之补白则为文人画山水文化的内核重心。在《杜玉寒草虫画谱》里,“君何今日闲的自在”“花开游蜂醉”“爱美图”“竹林独啸”“叶落当归图”等补白的弹射力和内涵力,特别是体现草虫神韵情致的张力和细微浸透性,有其无可替代的秉性特点。
书画同源、诗书一体。杜玉寒的许多大意境画作是“无诗意不适”。“漫步田园里,闲观蚁运粮。微躯能多少,日日何其忙。”“念尔无机自有情,迎寒辛苦弄梭声。椒房金屋何曾识,偏向贫家壁下鸣。”高水准的诗词辅以人文意象画面的补白及书法之美,使得画谱画作成为上乘艺术作品。诗词是不可能被放逐的,况且也放逐不了,杜玉寒正顺应了中国传统诗书画一体相融共蓄这一审美的要求。
特立独行我为“王”
“天人合一”“物我两忘”是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审美境界,人与自然由相化而相忘,也就实现了艺术境界与道德人格的完成。杜玉寒的思想表达与许多意象于此达成了和谐共融。草虫与他是化在一起的,虫即是他,他即是虫;客观虫鸟世界与他的精神世界,通过意象浑为一体。
杜玉寒作品
杜玉寒怀抱近乎如醉如痴的心态,宁静冷峻般地专心于草虫画科的创作实践。杜玉寒劳筋骨、苦心志,三十年孜孜矻矻,用一己绵薄之心力炼化出一个个精气神兼具的“精灵”,耀眼在中国传统画谱的星空。杜玉寒草虫画的实践,呈现出来的简洁、凝练、清远、灵动的画风、艺境,让我们久久陷入辨味细察之中。
从哲学的角度看,杜玉寒的草虫画已经不再是拘泥于“第一自然”本真的原始实态了,而且是彻底从模神拟态中跳出来,努力调动“第二自然”(他自己)的主动性入画,然后提升糅合为生命意向的跳跃,创造出艺术的“第三自然”(画谱里的每一种实态)。
杜玉寒的画谱,愈往后看,愈有一种往深处隐的趋向,那意蕴,那表达,逐渐隐得更深了,朴出、淡出、简出,笔力亲切,引人遐思,加之他的无限深情注入,曲曲折折,若隐若现,撩起你的万般情愫,会让你不自觉地探寻那隐深的幽境。以“灯下蛾子”为例,“物性固有癖,附炎岂我情。宁投明处死,不向暗中生。”画里所体现的美是与善相统一的美,他的画谱有一种灵气袭人之感,被“净化”的感觉。作品所追求的善,是一种天地造化与文明生态相统一的善。
为艺术表达而活着
中国传统人文画以诗、书、画等多元素组成广义的大意象,势必在主体审美上留下巨大的空间,某种意义上来讲,衡量画家要以文学、史学、哲学为修养前提。
杜玉寒笔下,兴意淋漓,才情勃发,兴致酣畅,兴趣盎然。心、眼、手一致地捕捉住刹那间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然后用独特的艺术灵觉表现一己的心魄波动神态。
在人们心灵深处的文化基因或是文化传统密码,是潜移默化存在的积淀。问题在于,画家和读者能否自觉地意识到其隐性存在,由被动的渗透转为主动的吞吐、呼吸。
杜玉寒的绘画美、诗意美、人性美、哲思美等,把自然美多角度地展开,觅得一个“趣”字。得草虫之趣也,比自然美更贴近他的诗脉,更合他诗的特质,一个“趣”字,把一切美都包括了。
杜玉寒作品
“趣”是中国画山水草虫科特有的概念。杜玉寒的釉下青花瓶之鱼之逍遥,釉下青花大瓶之写意白蝶图,釉下青花罐寻根问道中的蝌蚪与青蛙,磁州窑釉下黑彩瓶上神情俊逸的蝴蝶、青蛙,别有一番“趣”味。
杜玉寒草虫画谱的艺术特色如何概括?真实、境远、厚重、意蕴、空灵……可谓仁者见仁。但这些语义或许没有抓住其艺术的旷达高远,虽再选择“灵美”二字把握,还依然不够准确,但可能最接近作品思想特色。当然,这仅仅是臆测。笔者认为,灵秀用在绘画意境上,除了创作过程传递的灵音之外,还涵盖隐秘、神韵、异趣、象外之象等。
灵音,乃是空灵之音,更具象一些说,是一种耳朵或许听不到的声音,只有靠心灵感觉,或由想象虚拟出来的天籁之音。杜玉寒的大写意画作,只有诉诸此种灵耳之音,才会欣赏到其心之所向。
杜玉寒作品
知了、蛐蛐声是灵音,不仅耳朵听不到,且字面上也没有诗词补白,意蕴确实隐藏得很深。具象全部诉诸视觉,读者只能据此视觉印象,搜得声音、摸得音符。悦耳动听的小溪,使得聒噪的蛙、嬉戏的鱼及那时常警醒的蜂、蛾子等等,全都静下来。一切外物此时都显得神情异常,这是一种艺术上的灵美之境,凭借超越尘俗的心境,世事在他笔下,突然变得晴朗豁达。(大兴融媒体中心供稿 作者:卫东海任鑫邢立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