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右上角微信好友
朋友圈
请使用浏览器分享功能进行分享
百节年为首。金黄的响玲在油锅里吱吱翻滚,香脆浓郁的年的味道,瞬间充盈了整个屋子……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儿时的春节,总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出生在偏远的山村农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经常自嘲是“高干子弟”,父母总是在高山上干活。那时家境贫寒,父母起早摸黑,辛勤劳作,要让我们兄妹三个吃饱穿暖、上得起学,非常不容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少儿不知愁滋味。小孩过年,才不管大人过不过难。一到过年,不管怎么困难,让孩子们添件新衣、吃点好的,也许是父母最大的心愿了。所以小时候我们最盼望过年。过年了,可以穿新衣、放鞭炮、走亲戚、吃美食,那是我们翘首企盼的快乐时光。
每年除夕母亲总要做一大脸盆的干炸响铃。做响玲要用薄薄的豆腐皮包上肉馅,切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油锅时炸成金黄色,一口咬下去嘎吱嘎吱响,听着像“响铃”的声音,又香又脆。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兄妹三个,总是围着灶台,眼睛偷溜溜地盯着油锅,看着母亲手上那双魔法般的筷子,不停拨弄锅里的响铃,让它们均匀地炸熟。一等母亲起锅,顾不上滚烫,大快朵颐。母亲不停宽慰又心痛地说,不要急不要急,够你们吃,够你们吃。一大盆响玲可以吃上十天半月,凉了再炸,炸了更香,既解我们嘴馋,又招待客人。母亲制作的响玲,成为我一生最钟爱的美食。响玲,像它优美动听的名字一样,寄寓了我们对新年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成了我对儿时春节最醇厚、最久远的记忆。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记忆中的春节,总是我们最繁忙、最有收获的季节。农村联产承包以后,父母发挥了他们肯吃苦善农作的特点,不但成了全县的种粮大户,还在自留山上开荒种橘。稻熟橘黄,一派丰收的喜乐。最多那一年我们家采收过一百多担橘子。精明的母亲并不在橘子采收时卖鲜橘,而是用松针把橘子贮存起来,到过年时再卖,价格可以比鲜橘翻一番。到了腊月二十左右,父母和我们兄妹一人一辆自行车,每辆自行车后架上都载了两大筐橘子,到临近各地的集市卖。用松针贮藏过的橘子油光发亮、金黄欲滴,深受市场欢迎。那几年春节前后,我们晚上挑拣橘子到半夜,白天一大早赶到集市上卖橘。虽然辛苦,但看着家里不断增加的收入,心里充满快乐。每年都要忙到除夕的下午,才有时间准备年夜饭。母亲亲自炸上她最拿手的响玲,煮上香喷喷的猪头肉,一桌美味,一杯米酒,一盘瓜子,一场春晚,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盘点一年的收成,憧憬来年的美好生活。
古人云:“岁月新更又一春,迎春还是旧年人”。在那个稻熟橘黄的季节,因为一场意外的事故,母亲突然离开了我们,那年她才48岁,正值壮年。没有母亲的春节,父亲郁郁寡欢,不愿住在处处散发着母亲气息的老家,和我及妻儿一起,四个人挤在十几个平方的破旧公房里,度过了四五个春节。直到后来,父亲渐渐适应了母亲离世的生活,才回到老家独住。“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䄂”。母亲走了已经快三十年了,没有母亲的春节总让人感觉冷冷的,有时我会突然抱着妻子嚎啕大哭。妻子已经习惯性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又想妈妈了,又想妈妈了!每每怀念母亲在世时,太阳总是那么温暖,日子总是那么悠长,年节总是那么喜庆。虽然贤惠能干的妻子,也能炸一手如同母亲一般好吃的响铃,能够把家里里外外安排得妥妥当当,精打细算把每年的春节尽量过得有滋有味。但母亲在,家在;母亲在,年味才浓。年是妈妈烧制的美食的味道,是妈妈打扫院落尘土的味道,是被子翻晒蓬松后太阳的味道,是盼儿回家时那份被牵挂的味道,是唠唠叨叨说东道西叮咛的味道……
“旧岁此夕尽,新春今又回”。又是一年春节即将到来。现在年味比起以前越来越淡了。也许是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了,平时吃得比过年还要好,就怕吃出肥胖症、糖尿病来,经常看到家长追着喂药似得给小孩子喂食,只要小孩子说想吃什么,大人反而屁颠屁颠开心得像过年一样。新衣服随时买随时穿,衣柜里的衣服多到挂不下,再不用大年初一穿上新衣相互显摆比阔。很多地方烟花爆竹也禁了,春晚不再是除夕的必须。年过半百的我们,早已不再为子女、孙辈们吃不饱、穿不暖而担忧,而是成为他们的依托,为他们营造一个个温馨的年节。有时年不但有些平淡,甚至有些无聊,亲朋好友相聚时还会对一些社会现象愤愤不满,似乎成了愤青。
其实,仔细想想,是幸福的味道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了,所以少了历经千辛、阅尽千帆后的惊喜;是幸福的感觉无处不在、俯拾皆是,所以少了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后的快感。想想以前曾经走过的艰辛岁月,看看那些至今仍生活在战火乱世、忍饥挨饿中的国家的人们,我们要真的要感谢这个时代,让我们物产丰裕、精神富足;要感谢这个国家,让我们家国无恙,和平安居。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寒冷的冬天终将过去,春天和阳光就在前方!年的味道,是盛世华年的味道,是岁月静好的味道,是代代传承的味道。
(作者:丁政,系中国诗歌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