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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其功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举国上下“集邮热”的时候,我很幸运,一参加工作就到了人民邮电出版社(下文简称“人邮社”)。人邮社及其“副牌”——中国集邮出版社是集邮图书出版的主力军,社里的《集邮》《集邮研究》《少年集邮》三本杂志名声很大,每年还搞一次全国最佳邮票评选,是“中国三大评选”之一(另外两大评选是全国十佳运动员、中国电影百花奖)。进入人邮社之后,我先在发行部工作,目睹了集邮图书热销的场景——每年出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票目录》炙手可热,没有关系的销售商根本拿不到货;海外的邮票销售商也要从我社进货,连日本的著名集邮家水原明窗都是我社的忠实读者。1999年8月21日,由国际集邮联合会组织的“中国1999世界集邮展览”在北京国际展览中心拉开帷幕,这是我国首次承办综合性世界邮展,整个集邮界为之振奋。为了迎接这次邮展,我社专门出版了一批图书,其中包括两本小书:《邮苑菘韭——唐无忌集邮随笔录》和《洪流邮趣》。
说是“小书”,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开本很小,比小32开还要小一些;二是页码不多,定价不贵,都是十五元。赶在邮展前出版这两本小书,无疑体现了两位作者的分量。
唐无忌先生生于1935年,从十岁开始集邮,他的外祖父周今觉是中国第一代极具影响力的集邮家,有“邮票大王”的美誉;他的两个舅父周煦良和周炜良,一位收集清代明信片,一位研究“上海大龙”;唐无忌的独子唐承达钻研清代国家邮政邮戳,他的邮集入选了“中国1999世界集邮展览”。四代都是集邮家,唐无忌的家族绝对称得上“集邮世家”。
《邮苑菘韭——唐无忌集邮随笔录》收录了唐无忌多年创作的集邮随笔七十六篇,分“回忆篇”“研究篇”“评论篇”“邮识篇”“投资篇”“感想篇”等六部分。唐先生不仅创作宏富,自己也是集邮大家,早年一直专攻外票,他收集的列支敦士登邮票最为齐全;后来,他又收集新中国普票,也是硕果累累。他的邮集也参加了“中国1999世界集邮展览”。
《洪流邮趣》的作者沈曾华先生的大名,在集邮界更是如雷贯耳。他生于1922年,很早就投身革命,加入了新四军,他从少年时代就酷爱集邮,即使在戎马生涯仍念念不忘。沈先生收藏的解放区邮票珍品众多,蔚为大观,在世界级集邮展览中多次获得大镀金奖、金奖等,尤其是他的“华东人民邮政邮集”,在“中国1999世界集邮展览”上荣获大金奖和特别奖,这是中国人首次在世界邮展上获得大金奖。沈曾华还是第一个加入国际集邮联合会和世界集邮俱乐部的中国人。
我能得到这两位集邮界大咖的签名本,全赖我和出版社的同仁一起参加了“中国1999世界集邮展览”。
当时,人邮社在北京国际展览中心设立了售书摊位,我和三四位同事一起值班。闲暇时分,我在展厅游逛,忽然看到唐无忌先生在一个摊位前签名售书,所售图书正是《邮苑菘韭——唐无忌集邮随笔录》。我赶忙回出版社的摊位买了一本,去找唐先生签名。唐先生胖墩墩的,大圆脸,前半部分的头发悉数脱落,后半部分留了长发,都披到肩膀了。我对唐先生说:“我是人民邮电出版社的,请唐先生签名留念。”唐先生一听我是人邮社的,笑容满面,签下“李其功先生留念,唐无忌,99.8.23”。
当我“得胜回朝”的时候,好几位同事正围着另一位老先生签名。一位同事对我说:“你快拿本《洪流邮趣》,沈曾华先生来了,赶紧让他签个名。”
沈先生身材匀称,身高有一米七多,他穿了一身灰色的西服,面容清癯,神采奕奕。他给别人签名时只写“沈曾华”三个字,我说:“麻烦您给我题个上下款,上款写我的名字,下款写‘99世界邮展’。”沈先生微笑着,满足了我的要求。这时候,一个中学生跑了过来,一见到沈先生就叫“沈爷爷”,他说自己是专程从外地赶来看邮展的,能遇到沈爷爷,特别激动。
虽然签了名,我还是觉得不够完美,因为少了“邮味儿”——既然是在世界集邮展览上签的,如果加盖当天的日戳,是不是更有味道了?就这样,我在《邮苑菘韭——唐无忌集邮随笔录》一书上加盖了北京国际展览中心设立的临时邮局的邮戳,时间与唐先生的落款时间一致。为了加以区分,我在《洪流邮趣》一书的扉页上加盖了“中国1999世界集邮展览”的纪念邮戳,这样就完美无缺了。
这两本小书我妥善保存了二十五年,触手如新。前不久去拜访学者、集邮家赵珩先生,聊起唐无忌、沈曾华两位先生,赵先生不仅与他们熟稔,而且和沈曾华都是中华全国集邮联合会的理事,于是我找出这两本小书,请赵先生题跋。
赵先生在《邮苑菘韭——唐无忌集邮随笔录》的书后写道:“无忌老友相识相知数十载,多年收集外邮,以列支最全。是书系唐兄之(集)邮随笔,彼时尚在盛年,今亦老矣。”
赵先生在《洪流邮趣》上的题跋稍详:“曾华先生以稿字四方联邮票享名,此票虽争议颇多,但仍为邮坛珍视,颇负盛名,吾与曾华先生彼时同为全国(邮联)历届理事,曾华先生初发表(稿字)四方联文章署名曾丰秧也。”
《洪流邮趣》的封面上就有稿字四方联,这是全世界仅存的稿字四方联。1943年,沈曾华的战友周兴民为了感谢沈曾华对自己写作上的帮助,表示对他集邮的支持,在临别时将稿字四方联送给他留念,两人就此失联了三十七年。当周兴民在1980年第六期《集邮》杂志上读到署名曾丰秧(沈曾华在新四军时的曾用名)写的稿字四方联的文章,两人得以恢复联系,一时间传为佳话。
当然,稿字四方联因为仅用于记者或通讯员投稿之用且无面值,到底算不算邮票,集邮界尚存争议,不过它的价值是得到认可的。2005年11月,沈曾华先生将他珍藏六十多年的稿字四方联拍卖,并将拍卖所得二百万元捐赠给他工作过的地方——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前身为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沈曾华曾任副厂长),用于设立民族品牌创新奖励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