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五六年,我去一家多年不走动的亲戚那里,意外地发现了我的那位“水上漂”的婶子,她新嫁的人家刚好和我的亲戚是邻居,一个院子里住。我很激动地喊她婶子,她也大大方方地招待我。我看见她额头上的横纹,脸颊上的雀斑,手上的老茧,心里不由得很酸楚。她走路的节奏依然很快,但步态已没有当年那种“水上漂”的韵味了。她嫁到这里,去医院检查,得了子宫肌瘤,好像做了切除,彻底不能生育啦。那位新嫁的丈夫,也其貌不扬,比起我的叔叔差远了,和婶子比,也有点“鲜花牛粪”的意思。言语之间,我看得出她很无奈,又不甘心。
后来,我上大学,工作,离家远,很少去那位亲戚家走动。结婚后,我和妻子去拜访那家亲戚时,却又不见她了,我积极地打听她,而亲戚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
在我离开亲戚家返回的路上,却意外地碰上了婶子。她好像是要躲开我们的,只是刚好在一个巷道里相遇,无法躲避,才勉强和我打招呼。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我才知道她身上的新故事:心气很高的婶子,嫁到第二任丈夫,是那场偷情的变故,逼得她既无法继续婚姻,也无法待在娘家,匆忙中下嫁的。婚后,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后来,农村开始实行改革开放,土地承包经营。她们家是婶子能干勤快,总在地里侍弄庄稼。和婶子家地块紧挨的那家,恰恰相反,男的勤快能干,老在地里干活。这样,干活时难免啦呱家常,相互帮忙。日子久了,惺惺相惜,竟生出感情来。一合计,俩人就偷偷私奔了。在外闯荡几年,村子里人慢慢也不计较这事了,钱也挣够了,他们就又回村居住了。她指指不远处的房子,说那就是她的新家,让我去家里坐坐。我说天不早了,还要赶路。她不吭声陪着我送我一程,我感觉她憋着话要说,直到分手时,她才红着脸小声说,“见到你叔叔,代我问他好”,“我不恨他,我最想的是他”。
我离开她那个村子好远了。我回头一看,婶子她家房子的平台上站着一个人,远远的往我们这里瞭望。我猜想,那肯定是婶子。
2010-08-25
作者:杨建平,现任中华全国供销合作总社党组成员、理事会副主任,中国供销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兼),政协第十三届全国委员会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委员。